“你知道之前的事情？”
姜吟抱着一叠纸，对她一笑，“任何事情总会有蛛丝马迹，你的确十分谨慎小心，可是想漏了一点，我初来长景，怎会开罪千机阁里的人，那时候并没有多少人能够知晓我，洛家也不会此刻出手，除了你，你说还会有谁？”
穿过她身旁，姜吟转过身来看着那一抹青色身影，“自然了，常姑娘事事为大祁，实属忠心，但是我还是提点姑娘，切莫将这份忠心太过于张扬，引祸上身，到时候想要洗干净，可就难了。”
“你和殿下想要的东西我让阿雅送给墨雷了，是关于三殿下手下官员贪污一事，对你和殿下来说都会有极大的帮助，你不用谢我，我也只是为殿下做事而已。”
“多谢。”
木门渐渐合上，常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，倚靠在一旁干净的案桌上。
待东西都记录归案，姜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，墨雷走上前来递给她一卷竹简，被宋蓝色锦布包裹着，不知是写得什么东西。
“是静雅阁送来的东西。”墨雷沉声道，“属下检查过了，没有什么异常，不过来人拿竹简写这些东西，恐怕别有用心，郡主还是小心为上，不要过于轻信才是。”
“我明白，这上面所写我会好好查证的，不过这东西来得及时，倒是让我省了不少气力去找寻。”
墨雷神色复杂，姜吟见他踌躇，封好手中的竹简，问道：“墨雷，这般不定，不太像你啊，有什么事你就说吧，我不会怪罪你的。”
“属下知道，郡主是想要通过二殿下帮助扳倒如今陛下势力，培养忠臣，但此路必然万般险阻，恐怕多生事端，甚至暴露您的身份，这样您难道也觉得无所谓吗？”
“你倒是看得明白。是，我和三殿下的确无冤无仇，但我此举是将他逼向死路，很早之前我便知晓他的心意，但我既然当初已经毁了沈君临一次，又为何不能再毁一个沈君临？”
“可沈君临一事并非您本愿，对于他来说，那便是解脱，您不过只是推波助澜罢了，可三殿下不一样，您这样一意孤行，伤害的不止是您，还有他啊。”
姜吟垂眸，“他只不过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已，有何不妥？”
“自古以来，储君之争，便不会再留下任何一个祸患，若是沈暮云真能上位，您仅仅一个人是保不住三殿下的，天道有轮回，您这般违背天意，终究是会遭报应的。”
姜吟眸色深沉，冷声道：“墨雷，我原谅你偷看我手稿一事，但这件事情绝无再商量的余地，如今既然已经踏上这条道路，那你也应该知道，我已经回不了头了，还请你保守
秘密，切莫告诉哥哥，他还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他早晚会知道的。”
“那至少让他现在不知道。”姜吟利声道，“我不在乎他之后会怎样对我，只不过木已成舟，我不希望再牵扯我的亲人，更何况他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，他于我，更甚于亲人，你可明白？”
“是，属下明白了。”
莫雷抱拳施礼，便静静退了下去。
姜吟如获至宝般捧着手中的一块令牌，沈暮云手下动作毫不迟疑，左手旁正堆着一摞折子，右手还有一小摞，男子剑眉微蹙，竟是顾不得姜吟。
姜吟在一旁清静得高兴，吃点心喝水翻书总能弄出点声响，沈暮云偶尔抬头看她一眼，却见她正看书看的起劲，倒也没有打扰。
姜吟从小便是这个性子，看书的时候没人在她身边说话，就会忍不住喝水吃东西，沈暮云也忙着手里的事，无暇顾及，最后一封折子批完以后，姜吟已经吃完一盘的桂花糕了。
沈暮云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，又看了看已经四仰八叉的姜吟，“你就把这一盘吃完了？不撑吗？”
“还好吧……”
姜吟摆了摆手，“撑死了，刚刚吃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啊……都是你不和我讲话，我嘴巴闲着没事干只有吃东西喝水，这都已经好几天了，我感觉我胖了一圈。”
“父皇叫我过几日去监考，三日考试我皆不在家，要劳烦你进宫给母后问安了，若你闲来无事，倒是可以带着俞锦柒四处转转，进宫也行，令牌就在你手里，谁也不敢拦你。”
姜吟苦着脸道：“你好不容易忙完，过几日又要走，我已经闲的发慌了，倒不如让我再去飞沙关和西楚军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呢。”
“你想去吗？”
姜吟瞪了他一眼，“不想！我现在只想找点事儿做什么事都好，让我杀敌我也愿了，只是这么枯燥乏味的生活，那些嫁人了的不得夫君宠爱的小妾们可怎么活啊。”
沈暮云点头称是，“的确，日理万机的夫君是怎么顾得上这一干后院的？妻妾门拈酸吃醋，闹得鸡飞狗跳，这一众人着装打扮花去的钱财也不少……”
“慢着。”姜吟打断他，“你刚刚说她们着装打扮花的钱财也不少？反正闲来无事，不如我可以和君小姐开一家铺子，赚赚钱，你觉得如何？”
沈暮云道：“你若觉得开心倒也行，左右也赚不了几个钱。”
姜吟撇了撇嘴，岔开话题，“父皇让你监考，那就是有暗暗提拔之意，只是我听人说陛下想要沈盛之也参与这场考试，你是怎么想的？”
“自然秉公执法，沈盛之而今学业有成，考试也难不倒他，眼下要紧之事是看着这些孩子里面是不是都是家底清白的，之前考试许多人便是颇得老三‘照拂’，这才能够成功。”
姜吟漫步经心地嗯了一声，沈暮云失声笑道：“好了，我知道你无聊，待我此次事情毕了，我就好好陪你，姜吟，非常时期，你理解理解我，好吗？”
”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沈暮云揉了揉她的脑袋，便收拾去了。
御书房
沈祁言手执盒子，瞧着棋盘上已然溃不成军的棋局，啧啧称奇，“唉，多年不曾下棋，倒是生疏了，和你这么厮杀一场，我倒是输的厉害。”
沈明尚眉眼清丽，眼睛弯弯，似乎十分高兴，“哪里，陛下日夜操劳，倒是臣弟，每日便窝在王府里，别的事情都不会，就抱着几本棋谱钻研罢了，能赢，也算是正常吧。”
“近日瞧着你气色好了许多，这么多年的太医院，总算没有白白养着，你要是待在御书房不舒服也能出去走走，老在一个地儿待着，也总会生出病来的。”
沈明尚落下一子，“臣弟多谢陛下关怀，不过陛下这一局，好像要输了。”
沈祁言凑近一看，果真如此，于是笑道：“明尚棋艺精湛，朕自愧不如，倒是这天下也如同这棋局，棋能下好，自然处理政事也十分令人放心，大祁有这样一位摄政王，是国运之昌。”
沈明尚轻咳，“陛下说笑了，臣弟不过尽我所能，必定尽心辅佐陛下，保我大祁安定。”
“你若有心，那必然是好的。终究是我欠了你，当初若是我们两个都互相相信对方一点，那么到了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……我从来就没有想害过你。”
沈祁言的自称变了，沈明尚手里的棋子握得发烫，一口鲜血生生被气的吐了出来，忽然间天旋地转，面前之人的面容，也看的不甚清楚。
“明尚！明……快来人！”
鲜血溅湿了棋盘，一滩红色血迹十分刺眼，沈明尚面色苍白，窝在沈祁言怀中，手里还牢牢握着一枚棋子。
沈祁言面色复杂地看向纱帐内的苍白面孔，“他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不是说按你的药吃下去，病情就会好转吗？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！”
“回陛下，摄政王的病情的确是好转了许多，只可惜体内暗藏毒素，若不能及时清理，恐遭后患。”
沈祁言厉声道：“什么身体里面暗藏毒素？朕用的最好的药，饭菜也让人试过毒，怎么可能会有人给他下……”
不对，还有别的东西没有经过查验并端到这里来了……
月嫔送来的参汤。
“陛下？”
沈祁言捏了捏眉心，神色倦怠，“罢了，你先给他调制解药，若有什么缺的东西，尽管去找，务必要调理好他的身体。”
“是。”
沈祁言拨开珠帘，踢了一脚跪伏在一旁的黄门，“从今往后，若不是御膳房送来的东西，都不准给他吃。上次月嫔送来的参汤你是不是给他喝了？”
黄门颤抖着身子，连话也说不完全，“奴才罪该万死，奴才也没有想到那参汤是有毒的啊！奴才无心谋害王爷，此时与奴才绝无半点关系！”
“来人！把他给我拖下去细细审问，什么时候撬开他的嘴，再停止用刑，记住，别让他死了。”
“奴才冤枉啊……陛下，那是月嫔娘娘送来的参汤啊……”
沈祁言冷笑，“月嫔送来的参汤？她可没这样的本事给朕下毒，倒是你，违背旨意把后宫嫔妃的参汤拿给王爷喝，存的什么心？”
“咳咳咳咳咳……”
沈祁言快步走向床榻，沈明尚神着单衣，正伏在床边咳嗽。
“明尚，快些上床，你身体虚弱，不要凉着身子了。”
沈明尚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，“臣……是不是又给陛下添麻烦了，臣可真没用，什么忙也帮不上陛下，倒是给陛下找了不少麻烦。”
“都是朕的错，朕差点害死你，你不要急，朕一定会查证事实，还你一个公道。”
侍女端着药碗在珠帘外道：“陛下，太医命奴婢送来的汤药，还请王爷趁热喝。”
“知道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接过侍女手中沉甸甸的药碗，沈明尚面色难看，“怎么还要喝药啊？我今日已经喝了不少了……”
“你喝了体内毒素才能清理干净，否则又会像今天一样。”
沈祁言端着青玉碗，沈明尚面露苦色接过，仰头饮下。
“朕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在此处下的毒，但此事一定与值守的奴才脱不了干系，明尚，你莫怕，朕一定给你讨一个公道来。”
沈明尚摇了摇头，“陛下，本来臣入住就不和规矩这样大张旗鼓为臣弟查案，恐怕会有不少人心生怨怼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就算了吧。”
沈祁言皱眉，“这还不算大事？你快被毒死了，若是你今日没有吐血，根本就无人能够注意，若我不在你身旁，你对那些奴才说没事，真有一日毒发身亡，你让朕怎么办？”
“臣的命，轻微薄弱，于陛下，都是负累，若真有那么一日，陛下……也不要替臣难过，臣即便在地下，也会助陛下保盛世太平的。”
“朕不准你这么说话！”沈祁言厉声道，“你的命就是朕的命，朕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，明尚，曾经我们同床共枕，如今你我二人，怎会变得如此生疏？”
“陛下九五至尊……”
“你知道朕不想听这些，明尚，朕为何要接你进宫疗养？朕为何对你如此在意，为何对你事事关心？这些变化难道你看不出来吗？”
沈明尚敛眸，身影清瘦得可怜，“臣愚钝，不知陛下此言何意，还请陛下明示。”
“陛下是一国之君，臣却不过一介臣子，当初留在京城便是不该，臣如今，更不想变成陛下的负累，陛下日理万机，还请不要在臣的身上，作甚无用功了，臣的身体，臣自己明白。”
沈祁言摇了摇头，“你还是不明白，那朕便告诉你，朕心悦你，从你和朕一同还居于后宫的时候，朕便喜欢你，那时候……朕知道你心悦苏润，但那又怎样，苏润已经死了！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不准叫我陛下！叫我的名字，明尚，叫我祁言，你叫我阿言啊……”
沈祁言握着他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胸口，沈明尚侧目避过，长长青丝挡住大片神色，沈明尚再无一言。
“臣……我，祁言，你是陛下啊，我们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，你为何不能趁此放手呢？你有这么多孩子，后宫有这么多嫔妃……”
“你是嫌朕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……”
两片微凉的唇贴上，沈明尚的话被他堵在口中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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